“回首向来萧瑟处。归去,也无风雨也无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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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杀破狼/长顾】《交杯》(小甜饼,一发完)

*才发现这篇没发过

*被无数遗书梗虐惨以后的产物

*糖,无脑流,ooc归我

*喜欢请留评

 

 

 

  【正文】

   

     

  我是一名冥界的鬼差,负责渡魂,渡那些肯喝或者不肯喝孟婆汤的灵魂入轮回。

   

  黄泉路上,忘川河旁。我在这彼岸花开的河岸边待了不知道多少年,虽然没真情实感地品尝过,但人间情爱我也不知体味了多少。

   

  孟婆是个很随性的人,向来是一碗汤盛出来给你,你爱喝不喝。只是不饮一碗孟婆汤,不渡你过奈何桥。没喝汤的人……或者说魂,都一个个挤在桥头,待挤满了,我就会来清一清。

   

  我大抵是见过最多因执念固而不投胎之魂的鬼差了。

   

  正巧,最近又来了一个特别的。

   

  那人也不知来了多久……反正人间一天,冥界一年,我从来不按日子算。那人跟其他鬼一样,逗留在奈何桥头,却不像其他人焦急或彷徨,最常见的就是他背着手吹着口哨往四周寻摸的模样。

   

  说这人特别,主要是这人长得挺好看。人死魂回时显出得都是生命气息最旺时的模样,这人生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,眼角还有一枚朱砂痣,眉如利刃,唇似杨柳,看着就是个风流多情的面相。这种人最难痴情,也最难留在这奈何桥上。

  要不是他口哨吹得太难听,倒真是一道难得的风景。

   

  我来奈何桥的时间向来看心情,溜一圈就走,除非鬼挤得走不动道了才停下来收拾一次。而那人是个自来熟,头一次看见我就一脸好兄弟模样地搭着我肩膀,问我这冥界有哪儿好玩的。

   

  他本也是我的清理目标,结果还没待我出手,向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孟婆开口阻止了我:“让他留着吧,反正也不占地方。”

   

  这人身形极为瘦削,就是气场太强,其实人本身占不了三寸两方地。孟婆也难得开一次口,我便也应了。

   

  他冲我道了声谢,笑弯了一双好看的没眼,又给孟婆行了个礼道:“谢谢孟姑娘为我求情了。”

   

  ……孟姑娘。

  我算是知道孟婆为什么多管闲事了。

   

  我承认孟婆没有人类传说中那么老态龙钟,但是对一个在奈何桥边待了成千上万的老妖怪说“姑娘”……这孩子就不觉得牙疼吗。

   

  偏偏孟婆自我感觉非常良好,还给他递了杯茶。

   

  孟婆的汤能洗去过往,茶却只会清神定魂。

   

  那人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,见我在旁没说话,还借花献佛地给了我一杯。

   

  “我说兄弟怎么称呼?”这人的表情太亲切、语气太亲近,姿态却落落大方,十分对得起他风流公子哥的命格。

  可见他在这里滞留等待,难道是一颗玲珑心被哪家小姑娘抓住了?

   

  “我没名字,地府鬼差千万,我不过之一。”我接下了他的“贿赂”,决定暂时放他一马。

  “我叫顾昀。生前事不可再提,现下也不过一孤魂野鬼尔。”顾昀举起茶杯自顾自地跟我碰了一下。

   

  “既然不可再提,你又为何留于此处?”我问。

   

  “这个……”顾昀罕见地迟疑了下,眼神犹豫,“哎,我担心我家那位下来找不着我会哭。”

  “……阁下妻室真是特别。”

   

  “不是妻室,是我儿子。”他话语嫌弃,眼神却温柔,“养了几十年的白眼狼。”

   

  我:“……”

  大抵也就活了这么久的我才能经住这天大的惊吓了。

   

  孟婆轻笑了一声,朝我道:“你观他气运,他家里那位本事可不小呢。”

   

  经她提醒,我才发觉,顾昀魂魄已滞留此地多日,然而却没有其他魂灵的虚弱之感,依旧凝实如初,甚至行走间还有淡淡微光闪耀。

   

  我开了天眼,恍然发现顾昀身带煞气,还不少,完全辜负了那一张纨绔子弟的脸,是个彻底的行伍之人。不过他应该持心公正,未曾滥杀,未曾叛逆,有道庇护,福泽绵长。只是……那周身沾染的一团团紫色气运,实乃帝王之相,非他本身所有。

      

  我感觉这过于浓重的帝王气运闪瞎了我这双没见过太阳的眼。

   

  “哪里哪里,孟姑娘谬赞。我家那小崽子可难对付了。我就怕哪天一睁眼就看见他站到我面前了。”顾昀不知从哪儿掏出来根笛子,道,“看,这东西他前两天都烧给我了。”

   

  “别别别!顾大帅!都是自己人,别动笛子。”孟婆连忙阻拦。

  “不用客气,我免费给大家吹一曲。”顾昀毫不在意地挥挥手,笛子置于唇边,十分娴熟地吹了起来。

   

  孟婆一脸菜色地捂住了耳朵。

      

  我听了听,没觉得像她形容得那么可怖。遂以眼神询问,她说:“换个曲子就不是这种感觉了。”

   

  仿佛是听见了孟婆的话,顾昀调子一转,换了首曲子。刹那间,黄泉涌动,忘川翻腾,河上的摆渡人们左摇右晃不知翻了几船,甚至有些不知名的鬼魂跑去抢了孟婆的汤,一碗下肚后跳了轮回道。

   

  ……就是不知道跳对了没有,万一跳个畜牲道什么的多尴尬。

   

  顾昀吹笛真的和他吹口哨一个效果,甚至犹有过之,有翻江倒海之能,整个冥界为之震颤……

   

  他两曲完毕,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:“可惜我家心肝儿不在,没有一个听众能感知我曲中真意。”

   

  我开始好奇顾昀口中的那人是谁了,竟然能受得住这种破敌之音的一生折磨。

   

  于是我便问了出来:“一会儿说怕见他,一会儿说可惜,你到底是想不想看见他?”

   

  “当然不想了。”顾昀理所当然道,“他越晚下来越好。你说这凡间一天,地下一年。我这才下来几个月,他这猛一下来可不吓死我?”

   

  “那你便愿意千载万载地等吗?”我忍不住问了出来。

  很多鬼都是这样的,初来时执念未消,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屹立桥头。然而人间三年便是冥界千载,殊不知有多少执念都消磨在了无尽的时光里,又有多少约定消散在了漫长的岁月里。

   

  “等呗。”顾昀一脸无所谓,“我之前答应他了要等,怎么也不能失约啊。要不然这孩子可难哄了。”

   

  他抱着胳膊,望着远处的黄泉路,也不知想到了什么,嘴角竟是带着笑意的。

   

  可叹奈何桥头又多一痴儿。

   

  我叹了口气,没再理他,渡了几个魂便离开了。

   

  ·

   

  或许是因着第一次的交谈,顾昀跟我混了个脸熟,我再路过时他总会跟我打招呼。

   

  这家伙真得是个人精。奈何桥上痴心者多,执念者多,每个人都是都有自己不愿开口的故事,故而每个人都是沉默而萧索的。只有他,偶尔和孟婆闲谈,然后再捧着孟婆的茶去找其他的鬼聊天,跟大部分鬼魂都混成了哥们儿,还有不少负责抓鬼的鬼差认识了他。

   

  有一天他跟我打招呼时,我终于没忍住问:“你在这儿混这么开干嘛呢?”

   

  鬼本就是人死之后残留的一点执念,执念消散后便投胎转世,再无瓜葛。死人和死人又何必达成朋友,反正不知哪日一碗孟婆汤下肚,眼前人便是陌生人了。

   

  结果他苦着一张脸,跟多委屈似的:“哎哟我这不是给我儿子铺路吗,我走之前跟他说,让他好好活着,多给我点时间,让我先在下面混个脸熟,将来投胎时好给我俩投一起啊。”

   

  话说完他便笑了笑,冲我行了个礼:“到时候还要劳烦鬼差先生通融通融。”

   

  “……生死轮回乃是天道注定,谁都不可更改。”话是这么说,可我心里却有点惊奇。我见过的痴男怨女能从奈何桥头排到黄泉路外,想一起投胎的数都数不过来,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先下来一个贿赂鬼差的。

   

  孟婆洋洋洒洒地倒出几碗汤,无所谓道:“你别说的那么悲观,万一到时候有转机呢?”

   

  顾昀莞尔一笑,没再多言。

   

  我却不喜欢给这痴傻等待的鬼希望:“我看你这周身气运就知道你家那位福泽有余,寿数长着呢,你可且等吧。”

  结果顾昀愣了愣,眉眼里全是欣喜:“是吗?那就多谢鬼差大人了。”

   

  ……我的意思是你还要在这里等上不知道几千年。

   

  算了,让他自己体会。

   

  算算时日,这家伙才下来了七年左右,放人间刚过头七,连孝期都没过,我瞎操心作甚。

   

  顾昀冲我深施一礼,正打算离开,结果目光不知瞟向了何处,忽然原地僵住了。

   

 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就见一温雅青年四处张望,似乎是见到了顾昀,瞬间满眼惊喜地走了过来。

  嚯,那满身的紫气,一个会动的紫流金灯啊。

   

  “子熹!”只听那青年喊了一声,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顾昀身边。

   

  顾昀僵直状态解除,瞬间炸了毛,一声低喝:“李旻!”

   

  “李旻”?哇,这这这,这个名字不是功德簿上闪闪发光的那位吗?

    

  只见那名垂千古功在千秋的太始帝李旻见着顾昀生气的模样,敛眉耷眼跟个小姑娘似的,扯了扯顾昀的袖子,小声道:“……义父。”

   

  这个语气听得我牙酸,忍不住去孟婆那儿找个地方挤挤。

   

  孟婆一脸嫌弃地端起一个碗,给我留了个落脚的地儿。

   

  “我都跟你说过什么?你……你这……!””顾昀似乎是气极了,话都说不利索,一把甩开了撒娇的太始帝陛下。

   

  陛下不甘示弱地又拽了回去,语速极快:“子熹放心,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。故园和侯府的东西我能烧得都烧了,能埋的都埋了,还有些零零碎碎我都换成银子贴给军队了。我自己也留了信给陛下说让咱俩埋在一起。不过安定侯的名号我给夺了,不想让别人担着。季平一家人都很好,哦对了,沈嫣昨天生了个大胖小子,虽然是早产但母子平安,就是有点难过说没让你看见。”

   

  陛下嘴皮子相当利索,一串话说下来不带喘的,完后还相当委屈地晃了晃手中的袖子,带着点哽咽道:“一切都挺好的子熹,就是……我想你了。”

   

  舌灿莲花唠遍整个奈何桥的顾昀终于沉默了。

   

  他长叹了口气,摸了摸陛下垂在额前的发丝,过去和他额头相抵:“长庚啊长庚…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。”

  陛下直接抱住了他,声音颤抖:“能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……子熹,我真得、承受不住……”

   

  我一点也不想评判他这句话里失而复得的惊喜有多大。

   

  所谓生离死别,死者快,生者痛。留下的人永远最心伤。

   

  眼睁睁地看着俩人身上的紫气交融在一起,我连忙咳了一声打断他们:“那个……陛下?”

   

  太始帝这才抬起头看向我,略施一礼,笑得一派温和:“生前本已远离朝堂,如今更是孤魂野鬼,不敢担此称呼。阁下唤我长庚就好。”

  我冲他回了个礼,道:“虚名无意,不过陛下功在千秋,当称明君。”

  “不敢当。”他摆了摆手,看了眼顾昀又看了看我,轻笑,“我家这位留在此处想必给阁下添了不少麻烦,还要多谢照应了。”

  我连忙道:“哪里哪里,侯爷为人正直爽朗,君子之交而已,哪来的麻烦。”

   

  就是别时不时吹笛子就好了。

   

  顾昀一把抓住太始帝的手腕,问:“哎不对啊鬼差兄,你不是说长庚寿命长着的吗?”

  “寿虽有定数,但挡不住人心难测。”我耸肩,“你不是都猜到了吗?”

   

  顾昀:“……李、旻!”

   

  长庚轻咳一声,躲开了顾昀的视线:“那什么,我刚来此处人生地不熟,有什么需要做的吗?”

   

  我还没开口,孟婆忽然站了起来,捧着两碗热腾腾的汤,笑吟吟道:“走过黄泉路,渡过忘川河,踏上奈何桥,如今再饮下这碗孟婆汤,便可以投胎转世,魂归人间了。”

   

  太始帝忽然沉默了。

   

  片刻后,还是顾昀先接过了一碗,先是给孟婆道了声谢,又对长庚道:“算了,这次就先饶过你。你这兔崽子忒不听话,下辈子肯定好好收拾你。”

  听见此言,长庚忽然一笑,接过了另一碗汤,说:“那下辈子义父可不要心慈手软。”

   

  “等等。”顾昀忽然顿住。

   

  我疑惑地看向他。

   

  只见他右手捧着碗,稳而准确地环过了长庚端碗的手,调笑道:“要说我这辈子有什么遗憾,就是没能跟我的心肝儿喝碗交杯酒,不如就现在以汤代酒补上吧。”

   

  长庚愣了愣,轻而郑重地应了一声。

   

  “我的大将军,以后我可还要生生世世缠着你,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。”

  “好,你不缠着我,我就变着法儿地敲你家门。你要不开,我就喊人把你家门撬了。你要不从,我就绑了你八抬大轿把你抢回家。”

  “我等着。”

   

 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,同时饮下了孟婆汤。

   

  前尘已洗,过往不复。今世已结,此生无悔。

   

  我“啧啧”感慨了几声,一手拉一个,将两个饮下汤的鬼魂转手送往了轮回道。

   

  见两束流光倏而消散,我叹了口气:“问孟婆:“你这汤效果也太差了吧,你看那俩人,到最后还手拉着手呢。”

   

  孟婆对我翻了个白眼:“那你呢?还不是没把他们分开,还投到一起了?就不怕生成个双胞胎?”

   

  我计算了一下,道:“我手稳,控制好的,估计下辈子也就是沾点儿表亲。”

   

  “我说阎王大人,你这算不算徇私枉法?”

  “我不是,我没有。没看见那俩人都功德簿上名字闪闪发光吗?太始帝陛下这辈子还这么短命,不给点福利我会受天罚的。”

   

  “……那他俩这不是投胎是魂穿吧?”

  “嘘……就是投胎,不要乱说。”

   

   

  【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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